我被赐死在冷宫。
太子李承渊,我曾经的夫君,如今的新帝,亲手端来了那杯鸩酒。
他捏着我的下巴,笑得残忍。
「沈明月,你的凤命,朕用完了。」
他身后的新后,那个叫白莲儿的村女,笑得花枝乱颤。
「姐姐,陛下说你就是个垫脚石,味道怎么样?」
毒酒穿喉,家族覆灭的恨意灼烧着我的灵魂。
我发誓,若有来生,定要将这些魑魅魍魉,挫骨扬灰。
再睁眼,我回到了及笄那年的宫宴上。
李承渊正举杯,对我深情款款。
「月儿,钦天监已言,你我乃天作之合……」
天作之合?
上一世的复盘总结还没做完呢,你就急着来踩下一个坑了?
1
在他期待的娇羞应允中,我没有按剧本走。
我端起面前的御酒,缓缓站了起来。
喧闹的宫宴,瞬间安静。
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了,齐刷刷地看向我。
我一步步走向他,脸上是无可挑剔的世家贵女的微笑,动作优雅得体。
李承渊的表情有些错愕,但还是带着志在必得的傲慢,向我伸出了手。
他以为,我要向他敬酒,接受这份「天赐的荣耀」。
我走到他面前,在他伸出手准备接我酒杯的瞬间,手腕一翻。
一杯御酒,从他头顶浇下,给他来了个透心凉的「醍醐灌顶」。
酒液顺着他的发冠、脸颊、明黄的太子常服,一路向下。
全场死寂。
针落可闻。
李承渊彻底僵住了,脸上的表情,从错愕到屈辱,再到暴怒。
一杯酒而已,远不及前世你赐我的那杯。
太子殿下,这杯,算是我提前预付给你的奠仪。
「沈明月!你好大的胆子!」
皇帝的怒喝和李承渊的咆哮同时响起。
我爹和我哥的脸色已经煞白。
我却从容不迫地开了口,逻辑清晰地开始我的「危机公关」。
「陛下息怒,太子殿下息怒。明月此举,绝非对太子不敬,而是为我大周国运着想。」
我顿了顿,继续说道:「所谓凤命,关乎国运兴衰,岂能凭钦天监一家之言轻易断定?我沈家女儿,愿为国尽忠,却不愿成为太子殿下通往权力之路的『战略资源包』。」
我话锋一转,看向宫门方向。
「再者,殿下的天定姻缘,或许还在来的路上。毕竟,能与殿下共患难、从泥泞中相互扶持的女子,才配得上真正的凤命,不是吗?」
这句话,精准地刺向了李承渊的软肋,也预告了他未来那位「真爱」的人设。
我上前一步,声音不大,却足以让所有人听清。
「太子殿下,我沈家是簪缨世族,不是扶贫机构。想空手套白狼,拿我沈家的百年基业给你个人的职业生涯做背书,这风险评估,我爹没教过你,我今天教你。」
现场彻底陷入了僵局。
我爹和我哥已经跪下,准备请罪。
李承渊气得浑身发抖,指着我,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。
就在这时,一个微弱的咳嗽声从角落传来,打破了这片死寂。
是九王爷李景渊。
那个被所有人遗忘的病秧子皇叔。
他用一方雪白的手帕掩着唇,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。
他身边的小几上,堆着小山似的药瓶。
他咳得厉害,整个人都缩在宽大的袍子里。
可他抬起头,看我的表情里却带着一丝玩味。
那是一种冷静的、淬了冰的探究。
我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。
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,只有他,这个咳得下一秒就要断气的人,用一种全然欣赏的表情看我。
我读懂了他表情里的含义:有趣。
皇帝为了找回皇家颜面,罚我禁足三月,闭门思过。
我从容领罚。
目的已经达到,全身而退就是胜利。
回府的马车上,我对我爹和我哥开了一次简短的「内部通气会」。
「爹,哥,太子不可靠,我们沈家需要重新选择投资对象。」
我哥沈明轩,这位少年将军,眉头紧锁:「月儿,你今天太冲动了!这……」
我打断他:「哥,你信我。我们家上一轮投资已经血本无归,现在是二次创业,必须选对赛道。」
我掀开车帘,看着沉沉的夜色。
「去查一下,前世白莲儿出现的那个临山村,今年是否遭遇了旱灾。」
这是我送给李承渊的第一个「惊喜」。
复盘上一世的失败经验,我犯的最大错误就是把鸡蛋放在了一个篮子里,还是个烂掉的篮子。
这一世,我要做那个编篮子的人。
2
禁足令下达的第二天,太子府的赏赐就到了。
为首的太监皮笑肉不笑,捧着一个紫檀木盒,里面是满满一箱东海珍珠,珠光几乎要闪瞎人的眼。
「太子殿下说了,沈小姐受了委屈,特赐下明珠,聊表慰藉。殿下仁厚,还望沈小姐莫要不识抬举。」
这哪里是示好,分明是威胁。
我连眼皮都没抬,只让管家将那箱珍珠原封不动地抬了回去。
并附上我的一句话。
「劳烦公公转告殿下,与其送珠,不如赈灾。听闻城外西山村大旱,颗粒无收,百姓易子而食。殿下仁心,想必不会坐视不理。」
来使的脸,当场就绿了。
探子回报,李承渊接到回话时,气得砸了最爱的琉璃盏。
可为了他那「仁德储君」的完美人设,他不得不捏着鼻子,亲自带队前往西山村,上演一出亲民的赈灾大戏。
也正是在那里,他「命运般」地遇上了正在带领村民挖井自救的白莲儿。
我在府中听着汇报。
我亲手把他推向他的「真命天女」,就像一个专业的程序员,修复了上一世的bug,确保剧情能顺利运行——只不过,这次的结局,由我来写。
三日后的子时,我踏入京郊一间废弃的棋馆。
李景渊已经到了,独自坐在棋盘前,宽大的袍子将他笼罩,旁边的矮几上依旧是那堆药瓶,咳嗽声在空旷的馆内回响。
我没理会他的病弱伪装,将一份卷宗推到他面前。
「这是太子殿下这些年,通过他母族私下倒卖官盐、侵吞军饷的账目。部分,不是全部。算是我的投名状,或者说,项目计划书。」
他没有看卷宗,反而抬起头,苍白的脸上带着一种审视。
「沈小姐,为何选我这个废人?」
我直视他,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睛里,藏着狼一样的光。
「王爷,一个真正快死的人,看我的表情不会是欣赏,而是同情。你在藏拙,我在复仇,我们是天生的盟友。」
他终于收敛了那副病态,整个人气质为之一变。
我加重了筹码:「九王爷,咱们明人不说暗话。我给你挡刀,你给我铺路。这是一场双赢的并购,不是单方面的慈善。」
李景渊接受了联盟,他点燃卷宗的一角,看着它化为灰烬。
「好。本王府中,有个太子安插的钉子,礼部侍郎的小妾。本王要知道,她都传递了什么,背后的人是谁。」
这是他给我的第一个「任务」,也是对我的尽职调查。
我应下了。
七日后,我以京城第一才女的名义,在沈府举办了一场诗会。
诗会之上,我提议玩一个「飞花令」,主题却不是风花雪月,而是「边塞」。
几轮下来,轮到那位侍郎小妾,她紧张之下,脱口而出一句:「孤城遥望玉门关」。
看似寻常,却是我故意放出的钩子。
我早已买通她身边的丫鬟,得知这是她与上线接头的暗号之一。
此刻,满座皆惊,纷纷议论一个内宅妇人为何会对边关军情如此熟悉。
我当即命人将其拿下,稍一审问,便将她背后那位礼部侍郎彻底拖下水。
我将口供和礼部侍郎与太子党勾结的证据一并交给李景渊。
他看着卷宗,久久不语,然后递给我一瓶上好的川贝枇杷膏。
「沈小姐,合作愉快。你的KPI,超额完成了。」
我接过药膏,心下了然。
他考验我,我何尝不是在对他做尽职调查?
事实证明,这位皇叔虽然体弱,但绝对是个值得投资的潜力股。
李承渊和白莲儿的「爱情故事」,果然如病毒般在京中流传开来。
他将白莲儿接入东宫别院,各种赏赐流水似的送去。
舆论开始转向,说我沈明月嚣张跋扈,善妒无德,早已配不上「凤命」之尊,反倒是那位出身民间、善良坚韧的白姑娘,才有关乎国运的「真凤」之相。
我爹和我哥气得跳脚,我却毫不在意。
我直接叫来了沈家旗下最大的话本子铺子的掌柜。
「把太子殿下和白姑娘的故事,给我往死里写!什么《霸道储君爱上我》,什么《民间真凤逆袭记》,怎么离奇怎么编,务必做到人手一本,妇孺皆知。」
掌柜的目瞪口呆。
「小姐,这……这不是为他们造势吗?」
我敲了敲桌子。
「搞臭我的名声?不好意思,我早就社会性死亡过一次了,不在乎。倒是太子殿下您,金尊玉贵的,可得爱惜羽毛,毕竟这舆论的水,能载舟,亦能覆舟。」
我哥沈明轩终于忍不住冲进我的书房。
「月儿!你到底在干什么?你这是在玩火!」
他看着满桌子关于太子和白莲儿的话本草稿,这位少年将军的脸上满是无法理解的焦灼。
我没有解释,而是从暗格里取出另一张图,摊在他面前。
那是一份详细的朝堂势力分布图,太子党、中立派、以及我们潜在的盟友,用不同颜色的朱砂笔标注得一清二楚。
其中,太子党中礼部侍郎的名字上,已经画上了一个鲜红的叉。
「这是我扳倒的第一个。接下来是户部侍郎,兵部主事……」
我指着图上的一个个名字,冷静地陈述着我的计划。
沈明轩被我的深谋远虑彻底震住,他脸上的焦灼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。
他终于明白,我不是在胡闹。
他对着我,单膝跪地,行了一个军礼。
「月儿,哥哥明白了。从今往后,沈家军的刀锋所指,皆听你令。」
我扶起他。
「哥,打仗你比我懂。但权谋,就是另一场战争。我不是在赌,我是在拆弹,一根一根地拆,直到把李承渊炸上天。」
3
皇家祭天大典,万众瞩目。
李承渊和白莲儿并肩而立,享受着百官的朝拜和百姓的敬畏。
高潮时分,一声清越的鸣叫划破天际,一只羽毛华丽的五彩珍禽盘旋而下,不偏不倚,正落在白莲儿的肩头。
「凤……是凤凰!」
「天降祥瑞!白姑娘果然是真凤降世!」
人群瞬间沸腾,李承渊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得意。
他看向我,带着胜利者的炫耀。
白莲儿更是激动得满面红光,她伸出手,想要抚摸那只「凤凰」。
就在这时,异变陡生。
那只「神鸟」忽然浑身一抖,发出一阵「噗呲」声,一坨黄白之物精准地糊在了白莲儿那身崭新的宫装上。
空气,死一般寂静。
恶臭瞬间弥漫开来。
白莲儿从万众瞩目的「真凤」,变成了大型社死现场的主角。
我施施然走上前,对着面色铁青的皇帝行了一礼。
「陛下,儿臣请来一位民间鸟类学者,或许能为我们解惑。」
那位我早就安排好的「专家」上前,对着那只还在白莲儿肩头发抖的鸟一通「科普」,
最后得出结论:「此鸟名曰『金屁鸟』,食巴豆则泻,经特殊训练,可定点飞行。所谓祥瑞,不过是一场拙劣的、对上天和皇权的欺诈。」
皇帝的拳头,握得咯咯作响。
我看着李承渊和白莲儿惨白的脸,心中冷笑。
他们以为在给我挖坑,其实是在给自己挖坟,我顶多再给他们加急送个花圈,全当售后服务了。
一计不成,李承渊恼羞成怒。
很快,一本奏折递到御前,弹劾我哥沈明轩克扣军饷。
这是足以让沈家满门抄斩的死罪。
李景渊的情报比圣旨还快一步。
我看着他送来的密信,只回了两个字:「已阅。」
第二日早朝,不等御史发难,我爹沈国公主动出列,手捧奏折,声如洪钟。
「臣,请奏三司会审,自查沈家军军饷账目,以证清白!」
满朝哗然。
李承渊准备好的说辞全堵在了喉咙里,他没想到我们敢这么光明磊落。
公堂之上,太子找来的人证被带了上来。
那人一见到我哥,便扑通一声跪下,涕泪横流。
「沈将军饶命!是太子殿下!是太子殿下逼我做伪证,是他威逼利诱我诬陷您啊!」
人证当场反水,李承渊的脸,绿了。
但这还没完。
我递上一份卷宗:「陛下,这是沈家军的真实账目,每一笔都清清楚楚。另外,这里还有一份太子殿下调用三十万两赈灾款,去向不明的证据链,请陛下一并彻查。」
双重暴击,李承渊在公堂之上,摇摇欲坠。
我看着他那副蠢样,只想发笑。
李承渊,你搞权谋就像小学生做奥数题,以为背了公式就行。
可惜啊,这道题它超纲了。
事后,李景渊深夜到访沈府。
这是他第一次,没有在我面前咳嗽。
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,然后递上一份名单。
「太子安插在军中的所有暗桩,贺礼。」
我接过名单,上面的名字与我掌握的大部分吻合,甚至更全。
我看着他,问出了那个一直盘旋在心底的问题。
「你到底图什么?」
他没有回答,而是向我走近一步。
那双总是带着病弱和倦怠的眼睛里,此刻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,偏执又滚烫。
「我病了很久,」他开口,声音有些哑,「而你,是唯一的药。」
他的坦白让我心头一跳。
这种赤裸裸的占有欲,让我本能地警惕。
可同时,一种莫名的、从未有过的触动,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。
他不仅要这天下,他还要我。
我本以为我们是合伙人关系,现在看来,他想搞垄断收购。
白莲儿被李承渊彻底冷落。
在东宫别院,她成了个笑话。
为了挽回圣心,她想出了一条毒计——给我下毒。
一种不会致命,但会让人缠绵病榻、面容憔悴的慢性毒。
她想伪造出我「恶疾缠身,命格有损」的假象,彻底断了我「凤命」的根基。
可惜,李景渊的眼线,比她的毒药更快。
我将计就计,当真「病倒」了。
一时间,京中流言四起,都说我沈明月福薄,配不上凤命之尊。
皇帝派来太医,查不出所以然,只道我心力交瘁,郁结于心。
就在此时,李景渊暗中放出线索,所有证据,都若有若无地指向了东宫。
皇帝本就对李承渊失望透顶,这下更是怒不可遏。
下毒之事很快败露,人证物证俱全。
龙椅之上,皇帝质问李承渊。
为了自保,他竟毫不犹豫地将白莲儿推了出来,指着她厉声呵斥:
「是这个贱人!是她善妒,私自行事,与孤毫无关系!」
白莲儿瘫软在地,不敢置信地看着昔日的情郎。
我由侍女扶着,冷眼旁观这场闹剧。
我走到她面前,轻声说:「你看,所谓的真爱,在权力面前,连个次品都算不上。李承渊,你连我这个垫脚石都不如,你只是个过河拆桥的懦夫。」
接连的失误,让李承渊的储君之位岌岌可危。
朝中请求易储的声音,越来越响。
他被逼到了绝路。
一个深夜,李景渊再次带来消息。
「他联络了镇守边关的赵将军,准备逼宫了。」
我手中的茶杯,稳稳地放在桌上。
该来的,总会来。
最后的决战,终于要来了。
我抬起头,看向李景渊。
「王爷,该收网了。」
他的唇边,勾起一抹和我如出一辙的笑意。
他以为的王炸,不过是我牌局里的最后一张废牌。
4
宫门洞开,铁甲声震天。
李承渊身披金甲,骑在马上,志得意满。
他剑指皇城,高声嘶吼:
「父皇,儿臣为保江山社稷,前来清君侧,诛妖女!请父皇退位,传位于我!」
他身后,是他以为的十万大军。
镇守边关的赵将军策马而出,却不是向着宫门,而是调转马头,将黑洞洞的刀锋对准了李承渊。
「太子殿下,末将奉九王爷与沈将军之命,前来清君侧。」赵将军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,「清的,就是殿下你这个乱臣贼子。」
一瞬间,数万兵马倒戈,将太子的人马围了个水泄不通。
李承渊脸上的得意凝固了。
我扶着墙垛,与兄长沈明轩并肩立于宫墙之上,冷冷地俯视着他。
「李承渊,你搞错了。」我的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中,「凤命从来不是谁娶了谁,而是谁有能力,把真正的龙,扶上王座!」
李承渊被当场擒下,像条死狗一样被拖到宫墙下。
龙椅上的皇帝,此刻脸色惨白如纸,瘫在御座上,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。
我从袖中取出一份泛黄的密诏,在我兄长的护卫下,一步步走下城楼,走到大殿中央。
「陛下,沈家世代守护的密诏在此,您不想亲眼看看,真正的『凤命』是什么吗?」
我当着文武百官的面,展开密诏。
上面没有繁复的批言,只有八个字,笔力遒劲,几乎要穿透纸背——
「九子龙潜,凤鸣而起。」
我环视众人,一字一句地解释:
「『凤』,不是指一个女人,而是指我沈家的『明』字辈。『鸣』,是辅佐,是拥立。沈家真正的使命,是辅佐被皇室刻意打压、被世人遗忘的、真正有帝王之才的第九子——李景渊。」
所有人的视线都汇集在角落里那个总是病弱无声的王爷身上。
「所以,从来没有什么真假凤凰,只有被你们当成棋子的我和被你们视为弃子的他。现在,棋子要掀翻棋盘了。」
话音落,李景渊缓缓站直了身体。
他身上那股缠绵多年的病气,消失得无影无踪,取而代之的,是令人不敢直视的王者之气。
宫变在黎明前平息。
皇帝退位,成了被软禁在深宫的太上皇。
李承渊被废为庶人,锁在天牢里,等候我的发落。
我去看他时,他抓着牢门,疯了一样地求我:「明月,我错了!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,给我一个痛快!」
我笑了。
「杀你?太便宜你了。」
我命人将已经疯疯癫癫、只晓得傻笑的白莲儿也带了过来。
「来人,将这二人送回他们初遇的西山村,赐『良田』百亩。」我顿了顿,补充道,「盐碱地。再派一队人马『好生保护』,确保他们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。」
我看着他瞬间绝望的脸,轻声说:
「我偏要你活着,日日夜夜看着自己曾唾手可得的一切,是如何属于别人的。这,才是我给你的,真正的无期徒刑。」
他们被拖走时,李承渊的咒骂和白莲儿的痴笑混杂在一起,格外刺耳。
李景渊登基为帝,年号「景和」。
登基大典之上,万民朝贺,百官叩拜。他身着玄色龙袍,站在权力的顶端。
册封的圣旨一道道念下,最后,太监展开一份空白的圣旨,等候新帝的旨意。
李景渊的视线越过所有人,落在我身上。
「朕今日登基,欲立沈氏明月为后,母仪天下,与朕共享这万里河山。」
他的声音传遍整个太和殿。
文武百官齐齐跪下,高呼:「陛下圣明,皇后千岁!」
所有人都以为,这是理所当然的结局。
我站在百官之首,却一动不动。
在所有人的注视下,我缓缓地,摇了摇头。
大殿之内,瞬间鸦雀无声。
李景渊的表情,第一次出现了一丝错愕。
「我费了这么大劲,」我开口,声音平静却有力,「不是为了从一个牢笼,跳进另一个更华丽的牢笼。」
满朝文武的下巴,几乎要掉在地上。
李景渊没有动怒,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,等着我的下文。
「我不做皇后。」我迎上他的视线,一字一顿,「我要一个前所未有的职位——执掌监察天下百官的『凤凰台』,独立于六部之外,直接向陛下负责。」
此言一出,朝堂炸了锅。
老臣们捶胸顿足:「女子干政,前所未闻!此乃乱国之举啊,陛下!」
「请陛下三思!」
我无视那些反对声,只是看着龙椅上的男人。
我要权力,要站在他身边的位置,而不是他身后的位置。
「皇后之位,困不住我沈明月。」我扬起下巴,「我要的,是这万里江山,有我一席之地。」
李景渊在满朝的喧嚣中,沉默了许久。
最终,他笑了。
那笑容里,有释然,有宠溺,更有一种棋逢对手的欣赏。
他抬起手,压下所有声音,只说了一个字。
「准。」
5
景和五年,盛世初成。
天下官员,最怕的不是御史弹劾,也不是天子雷霆,而是三个字——凤凰台。
凤凰台立于六部,监察百官,直秉天听。台内皆是女子,行事狠辣,断案如神,所过之处,贪官污吏无不人头落地。
而我,沈明月,是凤凰台唯一的台主。
我的兄长,如今的护国大将军沈明轩,每次见我都要绕着走。
他曾私下和我抱怨:「妹妹,你这凤凰台的威风,快赶上我爹当年在军中了。我手下那几个兔崽子,现在连花酒都不敢喝,生怕被你的凤凰卫逮个正着。」
我只是处理着手头的密卷,头也不抬。
坊间传说,当今圣上终身未立后,朝臣们从最初的激烈上奏,到后来的集体沉默。
因为所有人都看清了,帝座之侧,永远有一个属于凤凰台主的位置。
他们是这帝国的双核,缺一不可。
随行的史官老头终于忍不住,在一个休沐日拦下了我,吹胡子瞪眼地问:
「沈台主,您权倾朝野,为何……为何就是不愿入主中宫,全了这君臣之礼,百姓之愿?」
我停下脚步,看着这个为国史操碎了心的老臣。
我笑了。
「老大人,我问你一个问题。」
「为什么要做皇后?大概就像一个公司的联合创始人,为什么要去做董事长夫人一样。」
我看着他愈发困惑的脸,补全了后半句。
「没道理,且降级。」
又是一年冬,宫中落了雪。
我与李景渊在太和殿顶上,摆了一局棋。
寒风凛冽,雪花落在温热的棋盘上,瞬间化开,洇出一小片水渍。
我落下一子,封死了他最后一条活路。
「你输了。」
他看着棋盘,半晌,忽然耍赖般地握住我执棋的手。
他的手心滚烫,与这冰天雪地格格不入。
「是,我输了。」
他反手将一枚冰凉的玉印塞进我的掌心。
我低头,那上面刻着四个字——与君同寿。
是他的私印,代表着他这个人,而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。
「不当皇后,那这个你总不能再拒了。」
他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偏执,热气拂过我的耳廓。
「沈明月,你听着。」
「当年他们说你是凤命,我信了,因为我需要一个推翻棋局的理由。」
「后来他们说你是祸水,我不信,因为我看得到你皮囊下的刀锋。」
他凑得更近,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。
「没有凤命,你依然是沈明月。没有龙椅,我还是李景渊。我们,从来不是因为那些虚名才在一起。」
我捏着那枚温热的私印,看着他。
雪落在他鸦羽般的长发上,那张曾骗过天下人的病弱面容,如今只剩下清隽和掌控一切的从容。
前世,我以为嫁给太子李承渊,就是我人生的终点,是身为一个世家贵女最好的归宿。
为此,我耗尽心血,赔上所有。
这一世,我才真正活了一回。
我终于看清,嫁给谁,都不是终点。
成为我自己,才是。
我将那枚「与君同寿」的印章收进怀里,然后抬手,替他拂去肩头的落雪。
我看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句,清晰无比。
「龙袍是你的。」
我顿了顿,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,宣告。
「天下,是我们的。懂?」
他笑了,伸手将我揽入怀中。
半月后,我收到一份来自西北的加急密报。
驻守在西山村的凤凰卫回报,被流放到那片盐碱地的李承渊和白莲儿,在绝望中胡乱挖掘时,竟挖出了一张羊皮地图。
图上所指,是前朝覆灭时,末代皇帝藏起来的巨大宝藏。
李承渊欣喜若狂,以为是翻盘的希望,当场便与已经疯癫的白莲儿为了地图的所有权,撕打得头破血流。
我看着密报上潦草描摹的地图副本,沉默片刻。
然后,我将它扔进了身侧的火盆里。
羊皮卷曲,迅速被火焰吞噬,化为灰烬。
「是什么重要的东西?」
李景渊不知何时走了进来,手里还端着一碗刚炖好的燕窝。
我看着跳动的火焰,笑了。
「是下一世的剧本。」
我转过头,对他眨了眨眼。
「不过,我已经不需要了。」
别人的宝藏,与我何干?
我,就是我自己的宝藏。
更新时间:2025-06-11 20:42:27