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明数到第七十九次敲击空格键时,听见了抽屉里的心跳声。这声音起初如同幻觉,
微弱却执着地叩击着他的耳膜。他停下麻木的手指,指尖残留着键盘冰冷又僵硬的触感。
抬眼望去,办公室一片灰白:惨白墙壁、灰白隔板、惨白荧光灯管无休止地嗡鸣着,
空气仿佛也凝成了灰白粘稠的固体,缓缓流动。他环顾四周,同事们个个埋首于各自屏幕前,
无声无息,只余键盘敲击声响成一片,如无数细密雨滴敲打塑料棚顶,永无休止。
陈明心中微微一动,视线不由自主垂落下来,
定定地投向自己身前——那个由三块薄木板围合而成的狭小空间,
一只老式铁把手静默地镶嵌在抽屉面板中央。陈明伸出手指,轻轻勾住冰凉的金属把手,
稍一用力,抽屉便顺从地滑开一道缝隙。他屏住呼吸,几乎是以一种朝圣般的虔诚,
将抽屉缓缓拉开。没有预想中的文件纸张,也没有散乱的回形针。那狭小黑暗的空间里,
竟弥漫着一股潮湿而微咸的气息,如同海风拂面。紧接着,他听到了:不是心跳,
而是低沉而舒缓的海浪声,一下,又一下,带着亘古不变的节奏,温柔地拍打着抽屉内壁,
仿佛潮汐正耐心地召唤着沙滩。他感到一种奇异的眩晕,像是骤然从缺氧的深水区浮出水面,
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久违的、属于活物的灼热。他悄悄将手探了进去。指尖所触,
竟是微凉而湿润的细沙,在指缝间温柔地流淌。他用力地、无声地吸了一口气,
胸腔里积压的灰白尘埃仿佛被这咸涩的气息冲刷掉了一层。他不动声色地合上抽屉,
指尖却在无人窥见的桌下,反复捻磨着那几粒从异世界偷渡而来的沙砾,
细小、真实、带着海的记忆。那天夜里,陈明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寄居蟹,
背上驮着沉重的文件夹垒成的壳,在无边的文件沙漠中艰难爬行。沙粒滚烫,
灼烧着柔软的腹部。忽然,一阵咸湿的风吹来,他循着风的方向,拼命爬去。前方,
在文件沙丘的尽头,一片辽阔的蔚蓝正汹涌澎湃地等待着他。他奋力一跃,
坠入清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