目光再次落在我脸上。这一次,不再是刚才那种平静无波的掠过,而是有了一瞬间的停顿。
那双沉静的湖泊里,似乎掠过一丝极浅淡的、几乎难以捕捉的涟漪。
像是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。但只是一瞬。他甚至没有皱眉,
只是极其轻微地、幅度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地,对我点了一下头。
那点头的弧度微小得如同错觉,仿佛只是颈项一个不经意的牵动。然后,他便重新垂下眼睫,
目光沉回那密密麻麻的英文字符里去了。笔尖的沙沙声再次响起,节奏平稳,
如同不曾被打断。只有我自己知道,胸腔里那颗心脏,正不受控制地、咚咚咚地撞着,
声音大得几乎盖过了窗外树叶的沙沙声。脸颊也悄悄爬上了一点热度。我慌忙低下头,
翻开自己的物理习题册,试图让那些复杂的公式和电路图占据所有的注意力。可眼角的余光,
却总是不由自主地,悄悄瞟向对面那只握着钢笔的、骨节分明的手。阳光暖融融地裹着我们。
他深蓝色的保温杯静静地立在他手边,像一座沉默的灯塔。空气里,除了旧书的气息,
似乎又萦绕起那股淡淡的、令人安心的皂角香。从那一天起,
图书馆那个洒满阳光的靠窗角落,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据点。我的课本,
总会“恰好”和他并排放在那张宽大的、被阳光晒得微暖的窗台上。
物理习题册挨着他厚重的英文原著,数学卷子旁边是他摊开的世界地图。
有时是《五年高考三年模拟》压着《时间简史》的一角,
有时是《英语周报》盖住了《全球通史》的封面。两个截然不同的知识世界,
以一种奇特又和谐的方式,在这片小小的阳光地带里共生共存。他话很少,大多数时候,
我们之间只流淌着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、书页翻动的哗啦声,
以及窗外偶尔掠过的飞鸟的啁啾。沉默像一层透明的茧,将我们包裹其中,却并不令人窒息。
偶尔,当我被一道刁钻的物理题困住,咬着笔头发呆,
或者对着复杂的化学方程式抓耳挠腮时,他会从他那片英文或历史的海洋里抬...